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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悲剧做成玩具,是走向狂欢的捷径

周七 公路商店 2022-12-16



真正地狱笑话会摁着你的脑袋让你一个猛子扎进让自己窒息的回忆里,逼着你理解痛苦并且适应它。


嘲笑六十年前因为意外去世的美国总统也许只是在表现自己带着恶毒的怪异幽默感,但是冲到曾经让好友血肉模糊的车祸现场,摆摊碰碰车十元一位,才是和这个世界施加给自己苦难开干。


这个比喻无意诅咒任何人,或许并不是需要人人都经历过悲剧,当代的年轻人就可以有相似的悲剧体验。   



《赛博朋克边缘行者》最让人胸口憋闷的镜头,来自于最后一集。动画中人气最高的角色蕾贝卡在明明已经逃出生天之后,被追上来的反派一脚踩死。导演甚至是故意精神虐待观众一样地,给曾经乐观的少女一个胸骨骨折的特写。一切都是为了让你咬牙切齿,感受到犹如实体的难受。


最开始关于丽贝卡死状的玩笑集中在口头,"丽贝卡啊?一个二次元少女罢了。""也许老婆饼里没有老婆,但是里面有丽贝卡酱。"


悲剧的嘲弄似乎没有极限,有人做出了一组杯子和杯垫致敬了这个镜头。每次使用印着亚当重锤的杯子就会重重地落在印有丽贝卡的杯垫上。于是玩笑和嘲弄变得具象而具有载体,这种精神上的自我虐待终于找到了最好用的工具。


(我朋友见到这个周边的第一个反应是:“好甜啊他俩,是cp吗?像《这个杀手不太冷》那样的。”)


也许这代的青年人都有一点病态,但这种恶趣味无疑带着西西弗斯般的幽默感——痛苦重复无数次,终会有点舒服。


人们纷纷评价着最早做这个杯子的"魔鬼背上纹个你。"却又控制不住地纷纷的下单。两天后,新的客人第一次点开淘宝网店杯子定制的店铺,刚刚冲着客服说了一句"你好",对面直接发过来一个"老婆饼杯垫"的链接。


不要高估任何群体的善良,总有人说把动画人物摆在桌子上随时欣赏意味着这个人对虚拟的世界抱有热忱,更深一步地说,这意味着同情心的余裕。这导致了一个流传深远的刻板印象:买二次元周边的都是好人。


《赛博朋克·边缘行者》的执行制片人拉法尔·贾基把这个周边的图片po在推特上的时候,不同语言不同文化的粉丝们都能感受到同样的痛苦和快乐。


“就像地狱的通行证一样,每一次把杯子放在杯垫上,我都感觉自己是亚当重锤的意识体,把鲜活的绿头发少女砸成肉泥。”


“我爱瑞贝卡!但是这也太好笑了对不起……”



如果你是《来自深渊》的粉丝,那致敬原作的最好方式可能就是像网友“tennenkoji”那样自制一款“弹药包”,在剧情里它是“黎明卿”用孩童的血肉做成的一份能量供给,而现实生活里的网友们可以一边喝着“弹药包”里的红色果冻,一边更具体的体会病态的世界观是怎么落地生根的。



亚马逊上,这款商品化后的周边迅速售空,那些曾经隔着屏幕面部扭曲的粉丝们,更严重的是这歌"弹药包"和上文老婆饼不一样的地方在于,它是得真的拿来喝的,甚至还能补充十几种营养物质。


“你也觉得这个画面恶趣味,我也接受不了这种重口。但如果有机会能感受到动画角色看到的东西,我一定要体验一次。”



《来自深渊》的作者土笔章人可能多少有点难以理解的性癖。毫无疑问这是一部好动画,但是我不想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知道我看它。这个玩具与一般的装饰品不同,没有人买这个为了装点自己的家庭,把它当作自己房间里早已饱和的消费主义符号的一部分。


人们买它就是让自己难受的。


这类型玩意精髓在于一定要让客人发自内心的痛苦。越能把来自内心中最深层的郁结暴露出来,就越能产生购买欲。如果你看它一眼就抓耳挠腮,甚至想一遍敲打自己的脑袋,一边让它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那么恭喜你,这个周边一定会卖爆。


不论是丽贝卡还是普鲁修卡,他们本身的可爱恰到好处。


这不是像《南方公园》把斯皮尔伯格强奸印第安娜·琼斯的经典画面做成周边,不会有人边笑边哭的把它放进购物车。


把血浆当作装饰品的Cult片,那只是在美化我们所恐惧的一切。生活真的英雄主义在于,清清楚楚地认知到了具象的痛苦,并且把欣赏它们当作一个饶有趣味的品味。



艺术家borik做的配饰是另一种的形式。


这些长得如同病变细胞的唇钉和耳环广受欢迎,穿戴它们的人选择这样的身体修辞来表达自我。


也许在小众文艺的采访里你会听见有人装模作样地说着,“它能记载我最私密的个体经验”或者“借由内脏完成非理性主义的叙事”这样的屁话。但是根本问题是,所有喜欢它的人都知道,自己最没法拒绝的事实是“血腥的东西看起来真的好刺激。”


这意味着,它距离真正的绝望还有一段距离。



只有可怕到已经笑不出来的时候,某种幽默就会产生。


你动用理智和共情力,主动地把这些元素变成一个喜剧。老二次元们一边看着《魔法少女小圆》里学姐脑袋被咬断的场景痛哭流涕,一边乐此不疲的创造一切能和断头元素相关的周边。


自己的悲剧难以产生这类型自我虐待的道具。对于观众来说,无能为力的角色的悲剧,是生产它们最好的土壤。你一个人的悲剧意味着,我们还得以反抗,当对抗无法有任何可能性出现的时候,人类的本能告诉我们,只有讽刺我们才能获得勉强的转瞬即逝的理智。


试着重新面对这个镜头


曾经人们用着语言和文字解构、挑战,让我们痛不欲生、羞愧难当的场景和故事。于是我们掀起了一场又一场关于地狱笑话的狂欢。


但是一方面,真诚如路易斯CK也频频在试图挑战道德底线的战场上翻车。另一方面在自嘲的笑话最大的意义也一定是把别人逗笑。但是实体的玩具不一样,它们像是某种圣物,它们不具备感情、不具备道德上的压力,可以让你在不折磨他人的前提下,一次次地把悲剧重演。


这种重复是一个科学的事情。无数次重复终究让人们不再觉得难受。人们以为这种恶劣又怪异的品味让自己变得适应了、变得冷血。


但是家里堆砌满了所有恶毒周边的人下次还会被一样的地狱周边伤害的更深。


尼采有一个叫做"永恒轮回"的概念,痛苦会无限次地被重复。我们无法逃离只能一次次地感受到痛苦。无法逃离。


但最后呢?人们还是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人逃离它,大家只是疯了。






撰文周七   编辑周七    设计Ja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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